西北大学叙利亚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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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制裁与叙美关系演变

发布时间:18-04-28    浏览:  

叙利亚内战爆发七周年之际,西北大学叙利亚研究中心公众号将分享和回顾中心主任王新刚教授关于叙利亚问题的系列论文。今天分享的是王新刚教授发表于《西亚非洲》2004年第6期的文章《美国的制裁与叙美关系演变》。

叙利亚“阿萨德”政府

摘要

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美国的制裁是叙美关系演变中最主要的破坏性因素之一。80年代,在制裁的阴影下,受美苏争夺、阿以冲突,特别是黎巴嫩问题的影响,叙美关系以冲突与对抗为突出特征。以第一次海湾战争为契机,叙美关系得到明显改善,并在重新启动后的中东和平进程中平稳发展。但美国行政当局与国会的对叙策略不尽相同,美国对叙利亚的政策在合作与制裁之间摇摆,其核心因素之一是恐怖主义问题。“倒萨攻伊”战争以来,叙美关系急剧恶化,制裁因素再度“发酵”。


关键词

叙美关系 恐怖主义 制裁演变

作者简介:王新刚,现为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

本文来源于《西亚非洲》2004年第6期,感谢王老师授权转载。


2003年12月12日,美国总统布什签署了参议院通过的《叙利亚责任及黎巴嫩主权法》。在此之前(10月15日),美国众议院已批准《清算叙利亚法案》。2004年5月11日白宫宣布美国对叙利亚实施内容广泛的经济制裁。美国的上述举措表明,自2003年“倒萨攻伊”战争(伊拉克战争)以来,骤然紧张的叙美关系在逐步升级;美国对叙利亚长期制裁这一破坏性因素再度“发酵”。


一、挥之不去的制裁阴霾



正如叙利亚新闻部长回应美国上述举动时所称,美国对叙利亚的威胁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最近这种威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事实上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美国对叙利亚的制裁从未间断过,只是在不同时期,制裁的严厉程度不同。

 

美国制裁叙利亚,缘起于美国国会1976年颁布的《国际安全援助与武器出口控制条令》,及1979年颁布的《出口管制条令》。上述两个法案,要求美国行政当局终止援助任何支持恐怖主义、唆使恐怖活动的国家;要求国务院和商务部在发放商品及技术出口许可证之前,首先向国会发出通报,由此派生出所谓支持恐怖主义国家“黑名单”,每年4月底予以公布,并自此形成惯例。自1979年首度公布该名单至今,叙利亚均“榜上有名”。


1986年11月,因欣达维事件等,美国对叙利亚实施严厉制裁,主要措施包括:严格控制对叙利亚的出口;取消向叙利亚发放进出口信贷资质及小麦采购特许证;终止双方航空运输协定,禁止叙利亚航空公司在美国出售机票;向美国公民发出旅行警告等。1988年洛克比空难后,美英两国把叙利亚列为主要嫌疑对象;1990年老布什政府认定,叙利亚违禁生产和运输麻醉品,由此美国进一步重申,自1986年以来对叙利亚的各项制裁维持不变。


20世纪90年代,以第一次海湾战争为契机,以及在中东和平进程中,叙美关系得以改善并平稳发展,直至乔治·沃克·布什政府将反恐矛头指向伊拉克,并发动“倒萨攻伊”战争,双方关系发生逆转。但是,美国国务院历年公布的支持恐怖主义国家“黑名单”中一直有叙利亚,即使双方关系改善时,美国自1986年以来的各项制裁也从未松动过。


“倒萨攻伊”战争后,叙美关系急剧恶化,特别是美国国会两院中惩罚叙利亚的呼声甚嚣尘上,继而酝酿新的制裁法案。2003年10月8日美国众议院国际关系委员会首先通过议案,要求行政当局制裁叙利亚。一周后,众议院正式通过了名为《清算叙利亚法案》的制裁议案。布什行政当局此前已就制裁明确表态,即10月8日当天,白宫及国务院分别宣布,改变以往立场,不再反对国会通过制裁叙利亚的法案。2003年11月11日,美国参议院同样通过了另一个法案,即《叙利亚责任及黎巴嫩主权法》。该法案授权布什总统对叙利亚实施内容广泛的制裁。12月12日,小布什正式签署该法案,同时美国白宫发言人对此表示,“叙利亚需要立即改变现有的态度,改变其行为,停止向恐怖分子提供庇护。”2004年5月11日,白宫正式发表声明,开始对叙利亚实施新一轮制裁。这是与美国以往对叙利亚的制裁相关联的。


“欣达维事件”,一起自杀式恐怖袭击

二、制裁中叙美关系的冲突与对抗


1979年后,制裁成为叙美关系的破坏性因素之一。同时也因激烈的美苏争夺和阿以冲突,特别是旷日持久的黎巴嫩内战等因素, 叙美关系陷入冲突与对抗之中,并贯穿20世纪80年代。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叙利亚逐步成为影响黎巴嫩内战的主导因素之一。叙利亚在试图全面控制黎各派组织及活跃于黎境内巴解武装的同时,也将黎巴嫩作为抗衡以色列的主战场。然而,1982年以色列发动侵黎战争,致使叙以卷入正面冲突。此时,里根政府极力斡旋,促使双方停火,同时在黎巴嫩问题上扮演更积极的角色,因此,黎巴嫩问题成为叙美冲突的焦点之一。1983年5月17日在美国的撮合下,黎以签署撤军协议,即5月17日协议。该协议具有单独媾和的性质,同时也是对叙利亚政治影响、军事存在的巨大挑战。


为反制该协议,叙利亚联合黎巴嫩穆斯林阵营及部分基督教反对派于7月组成黎“民族拯救阵线”,其“惟一目的就是挫败黎以撤军协议”。另一方面,与叙利亚关系密切的武装派别先后于4月和10月在美国驻黎巴嫩使馆及多国部队美军驻地制造了分别死亡63人及225人的恐怖爆炸事件。为阻止内战蔓延,驻黎多国部队的美军甚至轰击反对派武装阵地,并与叙军交火,导致两架美军战机坠毁,美军“已成为内战的一方”。由于以色列也拒不撤军,至次年2月黎巴嫩政局进一步恶化,撤军协议更无法执行,3月5日黎巴嫩政府不得不宣布废除协议。至此,叙利亚不仅挫败了黎以协议,也在叙美角逐中赢得先机。同时,叙利亚通过在黎巴嫩与美国的角逐加强了叙在中东地区政治大国的地位,并迫使美国政府对叙利亚在中东政治中的重要作用给予一定程度的认可,特别是在黎巴嫩问题上,美国逐步承认叙利亚是“有益的角色”,并认为“如果没有叙利亚的参与,希望在黎巴嫩问题上取得稳定的结局,那是对中东问题的认识过于肤浅。”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恐怖主义成为叙美冲突与对抗的另一个焦点。80年代中期前后,由于叙利亚内部矛盾加剧,以及在两伊战争中支持伊朗受到阿拉伯世界的孤立,特别是苏联对中东的政策逐渐转向,叙利亚的内外处境堪忧,因此,叙利亚希望改善与美国的关系,以维护自身利益。


1985年泛美航空公司客机遭劫持,叙利亚居中调解,人质获释。里根总统通过电话向阿萨德致谢。但是在1983年,与叙利亚有染的对美国两次恐怖袭击事件及其所造成的美国在海外最惨重的损失(自越南战争结束以来)如梦魇一般萦回不去。同时,叙利亚资助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等巴解组织,支持库尔德工人党及新出现的且十分活跃的黎巴嫩真主党,甚至容留国际恐怖大亨阿布·尼达尔,因此并不存在双方改善关系的基础。1985年罗马及维也纳国际机场遭到恐怖袭击,虽然事后证明利比亚染指其中,但当时叙利亚是重要的嫌疑对象。1986年“辛达维事件”引发美方激烈反应,并对叙利亚实施全面的政治、经济制裁,包括撤回驻叙大使。1988年洛克比空难后,叙利亚又成为主要嫌疑对象。叙美双方在20世纪80年代尽管偶有合作,阿布·尼达尔离境后,美国大使也返回大马士革,特别是1988年在黎巴嫩新总统人选问题上双方成功合作,但是,偶然的合作难以掩盖双方关系中冲突与对抗的实质。尤其是叙利亚确与部分恐怖组织及个人难脱干系,因而一直被排入美国所列的恐怖主义“黑名单”中,且一直是中东地区受美国制裁的少数主要国家之一。

三、第一次海湾战争与叙美关系的改善


20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冷战结束,包括中东地区的国际政局发生巨变。叙美关系以第一次海湾战争为契机,在新的国际背景下,进入到缓和、对话及合作的新阶段。然而在90年代叙美关系的演变中,在叙利亚做出积极姿态的同时,美国对叙利亚关系的政策与立场则在合作与制裁之间摇摆。究其原因,美国行政当局与国会对美叙关系的态度不尽相同,进而导致90年代叙美关系明显改善的同时,制裁因素依然如故。

 

1990年8月海湾危机及其之后的海湾战争中,叙利亚作为中东政治大国的地位进一步凸显,因而成为美国游说加入反伊联盟的主要对象。9月10日,美国国务卿贝克曾表示:“我认为,要在阿拉伯世界孤立萨达姆,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叙利亚也反对伊拉克占领科威特更重要。”4天后,贝克访问叙利亚并会见阿萨德,这是时隔多年后美国高官首次访问叙利亚。贝克在大马士革声称,把叙利亚列入“黑名单”并无正当理由。此番言论预示着叙美关系将发生重大变化。11月23日,布什总统与阿萨德在日内瓦实现了自1977年以来两国首脑第一次会晤,并就3项议题取得共识。第一,恢复科威特主权、领土及合法政府;第二,依据联合国第242号及第338号决议,推动中东和平进程具有重要意义;第三,叙利亚帮助解救仍扣押在黎巴嫩的所有人质。

 

美国国务卿詹姆斯·艾迪生·贝克(1989年-1992年)

将叙利亚列入恐怖主义“黑名单”是长期困扰美叙关系的症结之一。美国行政当局对该问题态度的松动,为双方改善关系与合作创造了条件。事实上,由于叙利亚在黎巴嫩人质问题上拥有无可替代的影响力,老布什政府此前已有意寻求叙利亚的协助。1989年老布什政府执政不久,助理国务卿约翰·凯利在国会外交事务委员会作证时就曾表示,“我认为,叙利亚在人质问题上,在查里·哥拉斯获释过程中,确实发挥了有益的作用。”美国政府甚至公开表示,叙利亚的作用是决定性的。


国务卿贝克在大马士革的言论表明,布什-贝克外交团队已开始调整美叙关系及中东政策。为重新启动中东和平进程,兑现战前承诺,布什政府发起召开中东和会。为此,老布什总统于1991年3月6日在国会两院联席会议上做出以下政策宣示:“我们必须为和平与稳定的中东共创新机遇,全面和平必须依据联合国安理会第242号及第338号决议以土地换和平为基本原则。”对此,叙利亚政府积极回应,与黎巴嫩、约旦、巴勒斯坦联合代表团等一道参加了10月30日在马德里召开的中东和会,并首次与以色列坐到了一张谈判桌前。

 

为 了进一步推动叙利亚及其他阿拉伯国家参加拟议中的中东和会,并且为了回报参加反伊联盟的阿拉伯国家,美国行政当局于1991年9月提议修改有关贸易法案,为此美国商务部就“适用于叙利亚和伊朗的出口条例做出重要调整”。这一举措被认为是为取消对叙利亚制裁创造条件。但是此举遭到国会两院民主党人士及犹太人院外集团的激烈抗辩。


1992年3月,在68名参议院议员联署致信叙利亚对其配合并参与反伊联盟表示谢意的同时,国会众议院通过了1992年第4546号决议案。该议案要求,叙利亚要表现出与以色列直接谈判的意愿;不得拒绝本国公民移居的权利;停止支持与国际恐怖活动有染的组织,并不得向它们提供庇护;叙军撤离黎巴嫩;停止寻求生化及核武器;与美方充分合作制止麻醉品交易;以国际公认标准尊重公民的基本权益。该议案无疑是对叙利亚国内事务的肆意干涉,因而遭到叙方拒绝与抨击。同时该法案在犹太人院外集团的极力推动下,成为美国行政当局调整对叙政策的重要障碍。因此,尽管叙利亚对美方发起的中东和会予以积极回应,但美国行政当局受国会的掣肘在取消对叙制裁方面无实质性行动,甚至国会的法案进一步加强了对叙利亚关系的限制,困扰叙美关系的制裁因素依然存在。


四、和平进程中叙美关系的演变


克林顿执政后,美国行政当局延续了老布什政府的中东政策,并以“正式伙伴”身份积极介入中东和平进程。1994年1月及10月,克林顿与阿萨德分别在日内瓦及大马士革会晤。日内瓦会晤后,克林顿形容“叙利亚是中东地区取得持久及全面和平的关键角色。”同时,美国家安全顾问安东尼·莱克也表示,“叙利亚在实现地区广泛和平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克林顿政府积极介入中东和平进程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推动叙以和谈。克林顿政府在承认叙利亚在中东和平进程中的重要作用的同时,也力促以色列对阿萨德发出“实现勇敢者的和平”的呼吁予以积极回应,而且美国政府对解决叙以冲突的态度也逐渐向叙利亚靠近。克林顿政府不断强调要依据联合国第242号及第338号决议解决叙以冲突。国务卿克里斯托弗游说于叙以之间,并以“完全伙伴”身份直接介入叙以和谈。


 克林顿:美国第42任总统(1993年1月20日~2001年1月20日)


但是,克林顿政府改变了前政府意欲一定程度取消对叙利亚制裁的政策,在制裁问题上继续对叙利亚施压,特别是在恐怖主义“黑名单”问题上采取两手策略。在克林顿两届任期内,国务院历年来关于全球恐怖主义形势的报告中,一方面宣称叙利亚没有直接卷入恐怖活动;另一方面则认为叙利亚仍与恐怖组织有染。克林顿政府的两手策略是基于以下事实及政策取向。首先,叙利亚与真主党、哈马斯、圣战组织及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人阵总部)有密切联系,这些组织均被美国政府认定为恐怖组织。在恐怖主义问题上保持对叙利亚的压力,意在促使叙利亚节制并影响上述组织,防止恐怖活动大规模扩散。其次,在改善美叙关系,推动叙利亚在中东地区发挥积极作用的同时,力压叙利亚继续与以色列谈判,并向解决叙以乃至阿以冲突方向迈进。因此,叙利亚一直被排在美国所列的恐怖主义“黑名单”中。

 

叙利亚一方面坚持与美国改善关系,另一方面在恐怖主义问题上与美国的分歧难以弥合。在改善关系方面,1994年10月,克林顿访问叙利亚,双方外交关系保持发展势头。在此前后,由于美方以“完全伙伴”的身份极力斡旋,以及以色列对以叙和谈态度发生变化,叙利亚也转变强硬立场,采取配合姿态。然而,11月4日拉宾总理遇刺身亡,1996年工党大选落败,利库德集团主政,叙以和谈中断4年,直至1999年巴拉克登台主政,才于年底在美国谢泼兹敦恢复和谈。但是,叙以和谈终因双方歧见太深,未能取得实质性结果。然而在8年的和谈进程中,叙美合作及关系改善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分歧方面,叙美在中东问题上存在一系列不同观点,叙利亚对《奥斯陆协议》,对约以及巴以和约都持不同看法。但不同以往的是,叙利亚不再激烈反对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单独媾和,只是在批评上述协议的同时,冷淡对巴、对约关系。叙美主要分歧依旧是恐怖主义问题。叙利亚始终认为真主党、哈马斯等组织是反对以色列占领的合法抵抗组织,并始终坚持“任何袭击以色列目标的活动都是合法的”,“任何人在被占领土之外实施、策划恐怖行动都将被绳之以法。”对这一立场美国前国务卿贝克曾予以认可。1990年9月14日与叙外长沙雷共同会见记者时,贝克曾表示,“我们认为任何在占领区之外的暴力行动都是恐怖活动,同时,我们不认为合法地反对占领军的行动是恐怖活动。”不可否认,贝克所言指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然而也正是这一语境的微妙变化,使叙美在长期困扰双方关系的焦点问题上找到了合作与改善关系的共同利益与基础。但是,克林顿政府已不再坚持前政府带有权宜之计的立场,并不断在恐怖主义问题上发难。

 

当克林顿行政当局在对叙利亚关系方面采取软硬兼施、双管齐下政策的同时,美国国会却继续坚持强硬立场。1994年8月,叙以谈判僵持之时,美国政府提出新建议以推动叙以和谈。新建议包括美国保证以军撤出戈兰高地,但以叙利亚接受美军驻扎戈兰高地,并建立预警系统和“无敌意”观察站为条件。这一新建议在国会及犹太人社团和院外集团引起轩然大波。事实上在此建议酝酿阶段,犹太人社团就已多方动员,在国会中全力反击该动议,并宣称“任何部署美军于戈兰高地的计划都将以善良的愿望开始,以裹尸袋和激烈的美国人街头抗议而结束。”国会中,著名鹰派人物、候任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杰西·赫尔姆斯严厉抨击美军驻扎戈兰高地的建议,并发誓将挫败一切此类动议。

 

1996年3月13日,国际反恐怖高峰会议在埃及首都开罗召开,叙利亚婉拒邀请未出席会议。会议后数日,在以色列发生一系列自杀性爆炸事件,美国国会反对叙利亚的声浪更加高涨。此间,众议院国际关系委员会就叙利亚问题举行专题听证会时,来自纽约的众议员吉尔曼在回答叙利亚是和平伙伴、还是“流氓国家”的质询时称,“行政当局规劝叙利亚停止并放弃支持恐怖主义等努力是徒劳的。”参与听证会的其他华盛顿外交智囊人士也认为,叙利亚政府是“流氓政府”,应对它实施更严厉的制裁。1998年众议院再次通过不具约束力的法案,进一步禁止向包括叙利亚在内的部分国家进行直接投资,禁止一切与叙利亚等国有关的信贷及保险业务,禁止进出口银行向与叙利亚等国有关的业务提供信用担保。国会方面的僵硬立场,以及不断出台的新制裁法案,毒化了已明显改善的叙美关系,也严重束缚了美国行政当局发展对叙利亚关系的手脚,成为影响叙美关系中最主要的破坏性因素。


五、叙美关系急剧恶化



2001年1月共和党入主白宫。此后不久《纽约时报》发表题为《布什政府的官员们宣告克林顿中东计划的死亡》的文章。文章引述新任国家安全顾问赖斯的话说,“我们不应该认为美国介入(中东事务)是为了介入而介入。”同时,国务卿鲍威尔也认为“美国的立场是协助而非坚持要求”。这表明,小布什外交团队摒弃了克林顿政府以“正式伙伴”身份推动中东和谈的政策,转而实行“相对超脱”的政策。在叙以和谈问题上美国政府也放弃“完全伙伴”身份,叙以和谈不再是美国中东政策的主要内容之一。与此同时,小布什政府加强对伊拉克的制裁,对伊拉克采取更加强硬的立场。第一次访问中东时,鲍威尔极力兜售制裁伊拉克的理由。由于叙利亚具有中东大国与地缘政治的优势,以及与伊拉克接壤等因素,因而也成为鲍威尔出访游说的对象。2001年2月26日他会见巴沙尔总统时,要求叙利亚关闭伊-叙之间的输油管道,要求将购买伊拉克石油所支付的钱款纳入联合国监控之下。据《纽约时报》2月27日报道,巴沙尔对此做出了积极回应和“坚定承诺”。作为回报,小布什政府对随后叙利亚寻求当选联合国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的行动采取默认甚至暗中支持的态度,叙利亚顺利当选。

 

美国历史上首位黑人女国务卿:康多莉扎·赖斯(2005年1月26日—2009年1月20日 )

九一一事件后,美国行政当局将反恐置于对外战略的首位,由于叙美长期以来在恐怖主义问题上龃龉不断,叙利亚逐渐面临新的压力。2002年后,小布什政府“倒萨”步骤明显加快。叙利亚政府对“倒萨”行动持反对立场,特别是认为小布什政府在阿以问题上施行“相对超脱”政策,在巴以、叙以等一系列中东事务中偏袒以色列,而且发起“倒萨”行动,此举可能进一步恶化中东局势。另一方面,叙利亚政府在伊拉克问题上也另有所图,欲借力伊拉克危机凸显阿以冲突,为推动叙以和谈寻求新“支点”。

 

由于叙美分歧日益凸显,2003年3月“倒萨”战争爆发后,叙美关系急剧恶化。美国不仅批评叙利亚支持恐怖组织,而且进一步指责叙利亚有意追求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收容逃亡的伊拉克高官,并向伊拉克提供军援。美国官员还声称叙利亚是真正的“无赖国家”,在伊拉克战后需要改变。鉴于如此空前的指责,国际社会猜测,叙利亚已被美国锁定为下一个打击目标。在叙利亚政府多方努力下,以及在有关方面的斡旋下,5月初鲍威尔访问叙利亚后,双方紧张关系有所缓解。同时,虽然美国官方多次声称将制裁并惩罚叙利亚,但美国行政当局在10月之前并未做出最后决定。

 

2003年10月,美国行政当局态度转变。10月15日美众议院通过《清算叙利亚法案》之前,白宫及国务院发言人已表明美国政府不再反对国会通过制裁叙利亚法案。11月11日,美参议院通过名为《叙利亚责任及黎巴嫩立权法》。该法案授权总统对叙利亚实施广泛的制裁,其中包括禁止向叙利亚出口任何军事产品;禁止向叙利亚出口除食品和药品以外的任何民用产品;禁止美国企业在叙利亚投资;限制叙利亚驻美国和联合国外交官员的行动,减少与叙利亚的外交接触;禁止叙利亚飞机进入美国领空;冻结叙利亚在美国的资产等。法案授权总统从6项制裁措施中选取至少两项予以实施。12月12日,布什总统签署了该法案。

 


叙利亚对美国国会出台新制裁法案的态度表现得比较平和,一方面表示不会屈服于美国的制裁,认为美国的威胁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其目的是要减弱叙利亚在中东地区的政治影响,如若执行制裁法案,对叙利亚影响不会很大;另一方面叙利亚总统指出,叙没有资助任何恐怖组织,对真主党的支持仅为政治性的,否认叙利亚视美国为敌,并声称叙利亚至少帮助美国阻止了7次针对美国目标的恐怖袭击。叙利亚外长也表示,叙利亚将根据自身的利益同美国合作,既不会同美国对抗,也不会成为美国的附属国,强调叙利亚将继续努力与美国政府进行接触。

 

与此同时,为应对美国蓄意在国际上孤立叙利亚的政策,叙政府积极寻求国际社会的支持,2003年12月中下旬,巴沙尔总统先后访问希腊和埃及等国。期间,巴沙尔一再表示,叙利亚赞成在中东地区禁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谴责恐怖主义,愿意在全球范围内一起反对恐怖主义。

 

然而,毋庸置疑的是,自“倒萨攻伊”战争以来,叙美关系已恶化至10多年来的最低点。其间,“制裁”这一破坏性因素不仅再度“发酵”,而且成为双方关系继续恶化的“催化剂”。2004年4月29日,美国务院公布2003年全球恐怖主义形势报告,叙利亚等7国被列为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次日,白宫发言人宣称:“我们的目标是确保采取措施使叙利亚改变做法,正因为如此,我们打算实施《叙利亚责任法案》。”5月11日,白宫发表声明,宣布对叙利亚实施经济制裁。从白宫正式颁布的制裁法案看,其内容突出的是经济方面,回避与外交等有关的更严厉的制裁,似有“避重就轻”、“虚张声势”之嫌。但不可否认,制裁的政治压力远远重于经济压力。对此,叙利亚总理奥特里11日表示,叙利亚“将一如既往地面对一切试图迫使其改变原则立场的挑战和外部压力。”这表明,叙利亚不会屈服于制裁的压力。但是,叙利亚决不妥协的立场也表明,叙美关系在进一步倒退。